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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简人类瘟疫史
文 / 薛永磊
瘟者,病也,且为流行性急性传染病;疫者,民皆疾也。瘟疫,就是全民都会被感染的流行性急性传染病。人类的历史,也是一部与瘟疫斗争的血泪史。2019年年底,一种新型冠状病毒引起的肺炎,悄然在武汉发生,逐步向全国、全球扩散,数万人感染,被世界卫生组织定为“全球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武汉封城、多国停飞国际航班、疫情给世界,尤其是中国社会、经济等造成冲击还在持续。人们不禁要问,瘟疫到底从何而来,从何而去,人类何时能够摆脱瘟疫的威胁?
遗憾的是,只要人类存在,与瘟疫的斗争就会持续存在。原因非常简单,人类扯掉“宇宙之精华、万物之灵长”的面纱后,也仅是浩大精妙、相互依存的地球生物圈中的一员,与各种动物、植物、微生物一样共生共存,相互竞争。人类雄心勃勃地征服地球,在养殖动植物、杀戮动物、砍伐植物、驯化微生物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打碎“潘多拉魔盒”,破坏人类与微生物和谐共处的状态,微不足道的微生物开始反击,它们进化、变异,突破物种屏障,造成瘟疫流行,柔弱的微生物变成比老虎还凶猛的野兽。
瘟疫的家族很大,已知的就有细菌、病毒、真菌、衣原体、立克次体、支原体、朊病毒、螺旋体和寄生虫9类。人类瘟疫史丰富多彩,原因有三:一是瘟疫家族能人辈出,天花、鼠疫、疟疾、霍乱、艾滋病、埃博拉、SARS……每一次亮相、变异和流行,都给人类带来滔天浩劫,死伤无数,尸横遍野;二是人类不甘于被瘟疫杀害,奋起抵抗,涌现了很多名医、伟大的发现和杰出的成果;三是人类历史本就五彩斑斓,战争、饥荒、迁徙、贸易和人文交流轮转不停,瘟疫潜伏其中,某天从天而降,改变了诸多关键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的命运,对看似不可动摇的历史大势产生积极或消极的影响。“罗马帝国亡于疟疾、明帝国亡于鼠疫”并不是空穴来风。人类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斗,与瘟疫斗,共同书写了一本波澜壮阔、触目惊心、引人深思的人类瘟疫史。
人类的历史长达400万年,有文字记载的不过5000多年,而我们只能通过有限的文字了解先人经历过的瘟疫。很不幸,我们的祖先在与瘟疫的斗争中长期处于下风。直到17世纪,随着微生物学、青霉素、疫苗等出现,人类“被动挨打”的情况才略微得到改善。因此,为了便于理解,本文从人类对瘟疫的认识和斗争过程出发,简单将人类瘟疫史划分为三个阶段:即瘟神化与巫术时期、瘟疫与医学时期、传染病与微生物学时期,三个时期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人类瘟疫史:
瘟神化与巫术时期
从人类起源到文字出现的漫长几百万年间,古代人类不可避免地感染各种瘟疫,人类束手无策,出于恐惧而将瘟疫神化,认为瘟疫是上天的惩罚,只能通过巫师向上天祷告,祈求瘟疫不要降临,祈求瘟疫快点离开。《小屯殷虚文字乙编》中明确记载了商代巫师向上天卜问“王不疫?”“疾疫,其延?”一是卜问商王是否染上瘟疫;二是卜问疫病是否会扩散流传。这可以说是世界上较早的关于瘟疫与巫术的记载。
瘟疫与医学时期
从神农尝百草开始,中国人开始寻找对付瘟疫的方法,世界各国也同样寻求应对之道,一直持续到17世纪微生物学发端。期间尽管存在着各种瘟疫神化的后遗症,但是医学逐渐产生了,也出现了像张仲景、李时珍这样的名医。所幸这段时期人类普遍有文字记载,让我们直观看到瘟疫带来的深重苦难。张仲景《伤寒论》记载:“余宗族素多,向余二百,建安纪年以来,犹未十年,其死亡者,三分有二,伤寒十居其七。”宋代名臣邢呙深叹:“民之灾患,大者有四:一曰疫,二曰旱,三曰水,四曰畜灾。岁必有其一,但或轻或重耳。”在深刻影响历史进程的疾病中,首当其冲是天花,它是最古老,也是死亡率最高的呼吸道传染病。染上天花病毒,即使运气爆棚、大难不死,脸上也会留下坑坑点点的麻子,由此得名天花。中外历史上均记载过天花大流行,无数人死于它的魔掌,比如顺治、同治两位皇帝都曾感染天花,而康熙被选为帝国接班人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已经出过天花。
传染病与微生物学时期
人类终于熬到了17世纪,科学家开始了一系列伟大的发明和发现,他们发明了显微镜,人类第一次看到了瘟疫的本尊——微生物。由此,人类开始认识瘟疫的病原体,发现了疫苗、青霉素和基因,建立微生物学、流行病学和分子生物学,懂得利用管理传染源、切断传播途径、保护易感人群“三大法宝”来控制传染病,并在1979年取得了一次划时代的成绩,根除了人类万年之敌——天花。但是瘟疫的流行,却从未停步……
瘟疫与医学时期
中国的瘟疫
纵观中国二十五史,瘟疫总体趋势是年代越往后,被记载得越多,但有两个尖峰时代:第一个是东汉末年到三国初,公元204&—219年,全国性大瘟疫发生12次,小规模地方性疫情不计其数,在战争和瘟疫的蹂躏之下,东汉人口从6000多万人骤减到1500万人以下,而瘟疫可能是这个苦难年代的头号杀手,强度甚至高于欧洲14世纪中期的黑死病。妇孺皆知的赤壁之战,尽管曹军吃了败仗,但并没有一败涂地,真正迫使曹军败走的原因是大疫。《三国志》中明确记载了曹军的真正败因:“公至赤壁,与备战,不利。于是大疫,吏士多死者,乃引军还。”第二个就是明末清初,天花和鼠疫轮流肆虐神州大地,在崇祯年间达到最高峰。1633年,一场人间悲剧正上演,饥荒中的明朝民众挖开了老鼠洞,吃掉了老鼠及其储藏的食品,而老鼠则留下了鼠疫杆菌,作为报复人类的工具。1644年春,鼠疫在明朝的最后时刻砍出致命一刀,在北京造成20%~30%的人口死亡,直接导致了北京城意外的轻松沦陷和李自成军队的迅速“腐化”,后惨败于多尔衮和吴三桂的联军,北京城在短短一个多月更换了两次主人。
欧洲的瘟疫
欧洲人也同样在劫难逃。公元前431年,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使天花、麻疹和伤寒等瘟疫从非洲传到了波斯。公元前430年传到了希腊,雅典的军队和民众1/4死亡,雅典称霸整个希腊半岛的雄心随之灰飞烟灭,造成西方文明史上一次重大的改变。然而,在欧洲人眼里,鼠疫引起的黑死病才是真正令人恐惧、挥之不去的梦魇。鼠疫曾发生过3次世界性大流行,夺去无数人的生命。黑死病对于欧洲的历史,有着极为重大的影响,改变了欧洲的社会结构,动摇了当时支配欧洲的罗马天主教会的地位。
第一次鼠疫大流行,即为查士丁尼瘟疫,以拜占庭帝国皇帝查士丁尼一世命名。源头是非洲的地方性传染病,公元541年,尼罗河三角洲爆发了鼠疫疫情,此后长达200年的时间里, 席卷了亚洲、非洲和欧洲大陆,留下了可怖且无法计算的死亡数据。这是“一场全人类濒临灭绝的瘟疫”,死亡人数高达2000万~5000万人。
第二次鼠疫全球大流行,亦称黑死病。始于13世纪30年代的中亚地区,并于公元1347年传入欧洲,肆虐横行了近500年。意大利的各大城市是欧洲大陆上首批遭受鼠疫蹂躏的城市,不过这也反映了意大利在地中海航运贸易的中心位置。从西西里岛至整个欧洲大陆,黑死病持续不断地流行蔓延,从1347&—1353年,鼠疫流行传染第一波,欧洲大陆上约有一半人口死亡,史学家将其描述为“欧洲大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灾难”。在这次疫情中,世界卫生检疫诞生了,1348年在威尼斯设立了检疫站,对到港船舶实施港外隔离40日的检疫措施,其目的是使处在潜伏期的病例显现症状,从而防止疫病的传入。
美洲的瘟疫
这是一段悲惨的故事,瘟疫促使美洲陷落。15世纪,欧洲人登上新大陆时,无意之中给印第安人带来可怕的礼物——天花、流感、斑疹伤寒、霍乱、鼠疫等瘟疫,这些欧洲人已经有了一定免疫力的传染病给印第安人带来灭顶之灾。1520年,西班牙侵略者科尔特斯只带了几百名手下,就征服了拥众数百万的阿兹特克帝国,立下头功的不是我们认为的先进火枪和《圣经》,而是人类的恶魔——天花,它与其他传染病一道,不仅帮助西班牙人消灭了大量与之生死相搏的印第安人,还摧垮了印第安人的作战意志。1492年的墨西哥,人口2500万人,到1608年,只剩下100万人左右,以至于历史学家称它为“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
传染病与微生物学时期
第三次鼠疫全球大流行
起源于中亚,爆发于1855年处于动荡和战争冲突之下的中国,先后袭击了广州和香港,后来又转移到印度、阿根廷、澳大利亚、南非、意大利、葡萄牙以及美国旧金山等国际贸易枢纽城市,引起了全人类的密切关注。仅印度造成了高达1300万~1500万人死亡。
1873年,中国卫生检疫诞生了。1910年,俄国鼠疫传入满洲里,引发东北鼠疫大流行,6万余人死亡。
中国卫生检疫事业先驱——伍连德博士千里驰援,仅用4个月的时间,有效控制了波及大半个中国的鼠疫疫情,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成功的鼠疫防控行动。
西班牙流感
1918&—1919年恰逢一战末期,流感始发于美国,导致全世界约10亿人感染,约4000万人死亡,比第一次世界大战死亡人数还多。
艾滋病横扫全球
1981年6月5日,美国疾病控制中心在《发病率与死亡率周刊》介绍了5例艾滋病病人的病史。这种起源于黑猩猩的恐怖传染病,第一次在世界上正式记载。不久以后,艾滋病迅速蔓延到各大洲。1985年,一位到中国旅游的外籍青年患病入住北京协和医院后很快死亡,后被证实死于艾滋病,成为我国第一次发现的艾滋病病例。艾滋病传播越来越迅猛,世卫组织统计,截至2018年年底全球共有3790万个感染者,每年死亡约77万人。至今艾滋病没有特效药物,没有有效疫苗,已成为威胁人类健康的第四大杀手。
埃博拉疫情持续不断
埃博拉出血热是由一种能导致人类和其他灵长类动物感染的埃博拉病毒引起的烈性传染病,是当今世界上最致命的病毒性出血热。1976年在苏丹南部和刚果(金)的埃博拉河地区发现,时有病例报道。2014&—2016年,埃博拉疫情在几内亚、利比里亚和塞拉利昂等国家爆发,导致超过11300人死亡,引发全球关注。
SARS神秘出现
2002年年底,SARS疫情突然在广东出现,2003年6月神秘消失。短短半年席卷全球,传播至全球32个国家地区,8424人感染,死亡916人,疫情引起全球的恐慌,给世界社会、经济、旅游带来严重影响。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尽管瘟疫给一代一代人类带来伤痛,但人类也必须反思自身,才能真正减少和控制瘟疫。纵观全球瘟疫的起源,根源大多都是伴随着人类的欲望产生的。人类对土地的争夺、对金钱的贪婪、对口腹之欲和性欲的追逐,为微生物侵入人体、侵入人类群体打开了方便之门,我们在恐惧、痛恨瘟疫的同时,必须收敛自己的欲望,同时发展科技,了解瘟疫,战胜瘟疫,让我们后代不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