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海关

从“东纵”游击队员到新中国海关关员

/ 黄埔海关原关长 谢俊强

批斗会上,竹竿横扫过来,我一个跃身,撒腿就跑,发誓这次一定要找到游击队。

1930年出生于广东宝安县大船坑村,4岁那年,父亲漂洋过海,从此杳无音信。父亲走后4年,母亲拉扯我和哥哥,生活无着,不堪其苦,自杀身亡。12岁的哥哥不得不带着8岁的我寄宿舅父家中,给地主放牛,换口饭吃。

14岁那年,哥哥和我回到本村,我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吃完饭背着书包到学校读书,便鼓足勇气告诉哥哥,我也想上学,哥哥沉默了好几天,最后同意了。

为了缩小和别的同学的年龄差距,老师让我把岁数往小填了两岁,直接插班二年级。我十分珍惜难得的学习机会,读书刻苦勤奋,放牛、烧饭都书不离手。为了节省生活费用,我和哥哥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中午别的同学都回家吃饭了,我留在学校里看书、学习,肚子实在饿,就啃一块生番薯。学校教育是新旧结合,要背三字经,也学算术。我刻苦勤奋,每门成绩都是优异,二年级下半学期,我直接跳到三年级,四年级下半学期又跳到五年级。就这样,别人高小读6年,我只用了3年时间,成绩分别是全班第九名、第二名、第三名。

1952年到大铲分关时的谢俊强。

学校当时受国民党政府的控制,校长是国民党党员,但不少老师是中共地下党员。1949年六七月份,一些进步的老师在学生中秘密组织儿童团,我被选为儿童团的副团长,教唱解放区的天,宣传革命思想,迎接大军南下。

当时东江纵队常组织宣传队到村里进行革命宣传,我便悄悄约了5个同学去找游击队,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晚上又偷偷回到家里。游击队虽然没有找到,却惊动了国民党当局,我回家的时候,校长带着一帮人正在我家等着我回来。

第二天一早,学校召开全校师生大会,我们6人站在主席台上用粉笔画的6个圈里。校长先讲话,说我们的行为是反革命,是要坐牢杀头的。校长讲完话,让人用长长的竹竿挨个打我们的腿,竹竿横扫过来,我一个跃起躲过竹竿,撒腿就跑,我发誓一定要找到游击队。幸运的是,这一次,我终于找到了游击队,如愿以偿成为一名游击队员。

面试时,我说:别说过了罗湖桥,就是跑到家,我也要把他追回来。由于对海关业务知之甚少,我落选了。

1949年,我随部队参加了解放宝安县的战斗。警卫连接收了宝安县警察局,一个多月后,又和部队一起参与接收九龙海关。

我到九龙海关先培训了一个多月,培训结束进行了一个小测验,测验合格的直接提拔为干部,没有通过的则做关警。我抽到的题目是,假如一个走私分子已蒙混过关,并站在罗湖桥边界上骂你,你该怎么办?为了表示自己与走私分子坚决斗争的革命立场,我说:别说过了罗湖桥,就是跑到家,我也要把他追回来。考官说:人家已过了边界,你再追会犯错误的。结果,我没通过面试,成为一名关警队员

当时边界走私很严重,九龙海关被接管后,从盐田到南头都布置了关警队,兵力约有一个营,负责边界巡逻查验。我被分配在文锦渡支关,白天携短枪检查货物,晚上持冲锋枪巡逻警卫。

宝安解放后,国民党飞机经常袭击深圳火车站和文锦渡支关,俯冲扫射,企图切断当时唯一的进出口交通要道,造成旅客伤亡。有一次,大批汽油被击中引起爆炸燃烧,火光冲天,有很多人被炸伤炸死,我和关警队员们冒着生命危险,把挤在车站内的数千名旅客疏散到安全地带,奋力抢救国家物资。我亲眼看见有人双腿被炸断,血淋淋的。军管会针对敌机的骚扰,采取紧急措施,在罗湖山顶架机关枪反击俯冲飞机,挖防空洞,联系铁路局改为夜晚通车,保证了货运客运畅通。

谢俊强和关员合影

当时对海关关员有两种供应形式:东江纵队队员和地下工作者,实行供给制,包吃包住,每个月另发7块钱的生活费;参加九龙海关起义的留用人员,实行薪金制,由于当时物价不稳,工资是按当月市面大米价格折合计算发放,另设食堂,自请炊事员,交生活费或大米。双方通过联络员沟通协调,配合工作。一年后,统一改为薪金制,我被定为二十四级,月工资47.5元,补发了好几百块。参加革命领这么多钱,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我除留下一些购置生活必需品的钱外,其余的全捐给了国家购买飞机大炮。

第一个夜晚恰逢我值班,就遇到国民党军舰围攻大铲。

194912月,大铲诸岛解放,19501月,我作为首批海关监管人员,被抽调到九龙海关大铲支关工作。从此,便和大铲结下不解之缘,先后4次上岛工作,前后共8年时间。

大铲海关位于珠江口伶仃洋上,距香港只有6海里,自光绪二十五年设立海关机构,隶属九龙海关管辖。大铲岛刚解放时,内外伶仃岛、万山群岛仍被国民党海军残部占领,周边匪患不断。1950331日和41日,国民党军舰连续两个晚上围攻大铲,第一个夜晚恰逢我值班,便迅速组织大家进入设在高地的军事阵地。四周炮声隆隆,火光冲天,我们不还击,避免暴露目标,对方不知虚实,不敢登陆,一直到黎明时分才撤走。后来我看到香港《星岛晚报》国军围攻大铲,全歼大铲驻军,旧海关人员全部释放的报道后,禁不住哈哈大笑:国民党又在吹牛。

在岛上工作,一个月休息4天,路上来回再花两个半天,大部分时间要在岛上度过,一切生活供应全靠岛外,关员的宿舍和办公室是五排铁皮屋和两间小石屋。为了提高自给能力,大伙自力更生,开荒种地,全体人员分成若干小组,每个小组一年交500公斤柴草,500公斤蔬菜。大家苦中有乐,自己动手修篮球场、足球场,傍晚三三两两在码头边乘凉、唱歌、谈心,进行诗歌比赛,下象棋、打扑克,到海边游泳,周末晚会上,大家扭秧歌、跳苏联舞,欢快的气氛使大家忘记了海岛的孤独与枯燥。

黄埔海关刚成立时,全关只有70多人,5万块钱,一辆吉普车,一辆大货车,如今已有4000余人,已经成为华南地区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海关工作也开始拨乱反正,领导决定调我到广州海关黄埔分关任关长。当时黄埔分关位于广州黄埔区,条件艰苦,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市区,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在这工作的人有的不安心,调来的人不情愿,工作很不好开展。领导对我说:你是老革命了,在大铲海关工作过,又参加过四清工作团,那样艰苦的条件都过来了,相信你能克服这些困难。我义无反顾地来到黄埔分关就任。

1980年,黄埔海关正式成立,直属海关总署,我任副关长主持工作。刚成立的时候,全关只有70多人,5万块钱,一辆吉普车,一辆大货车,办公条件非常简陋。由于黄埔海关远离市区,回家的交通问题是燃眉之急,我决定先把货车改成人货两用车,所谓人货两用就是给车加上篷,在篷上用绳子吊几根竹竿做扶手,放上活动的凳子,坐人时,把凳子搬到车上,运货时把凳子拿下来……

新生的黄埔海关蒸蒸日上,各项业务发展迅速。一晃40年过去,人员从70人发展到1000人,到1500人,再到如今的4000余人,成为华南地区对外开放的重要门户,各项业务指标长期处于高位,这一切的变化都让人感到欣慰。

栏目编辑:王国秀 3465507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