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能源汽车加速“出海”的背后-中国海关-2024年03期

新能源汽车加速“出海”的背后

图 / 李钊

广州海关关员对出口的国产新能源汽车进行查验。

新能源汽车“出海”现状

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数据显示，2023年我国新能源汽车出口数量超过120万辆，占我国汽车总出口量的24.4%，同比增长超过77%；除数量外，中国新能源汽车出口均价从1.95万美元（2021年）增加到了2.38万美元（2023年）；此外，中国新能源汽车出口覆盖国家不断增加，欧洲和北美等发达地区开始成为重要市场。中国新能源汽车“出海”真正实现了“量价齐升”。

新能源汽车之所以能在国际市场上大卖，得益于：1. 先发优势。相较于传统的汽车大国，我国新能源汽车发展起步较早，且国内市场够大，过去20多年时间里坚持自主研发，构建起了基于全产业链的先发优势，使得我国新能源汽车整车制造成本大大优于海外市场。2. 市场的积极拓展和创新。我国大量汽车企业在海外积极拓展和布局，从整车出口到建设全球供应链，不断追求包括电池能量密度、续航里程、驱动电机等产品关键技术和人才、管理等的创新和突破，使得中国新能源汽车成为世界新能源汽车的一张亮眼名片。3. 海外市场政策的激励。为顺应全球“减碳”趋势，多国出台相关高补贴政策支持消费者选购新能源汽车，使得全球汽车产业电动化和智能化趋势越发明显。4. 我国政策的扶持。国家出台相关政策推动汽车出口等开放型经济向更高层次发展。2017年4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联合印发《汽车产业中长期发展规划》，其重点要求大力发展汽车先进技术，形成新能源汽车、智能网联车和先进节能汽车梯次合理的产业格局以及完善的产业配套体系，引领汽车产业转型升级。近年我国大力实施汽车产品出口战略，针对新能源汽车出口的运输保障、金融服务、海外售后服务等薄弱环节相继出台多项政策以加快市场开拓。

新能源汽车“出海”充满“暗礁”

然而，我国新能源汽车“出海”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同样存在各式各样的“暗礁”。

我国新能源汽车品牌目前以产品出海为主，尚未实现产业出海

虽然我国已经是世界汽车出口大国，但是基本以整车出口为主，海外基地生产整车少，海外产业链、销售渠道以及相应体系能力还没有跟上。目前中国车企海外分销主要依靠当地的经销商，而且以燃油车为主。从国内新能源汽车分销的经验来看，厂家直营和专属经销商才是主流，这一现状对中国新能源汽车提升海外销量将形成制约。

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在海外市场“水土不服”，配套建设艰辛

相比传统车企如大众、丰田和特斯拉，中国车品牌在海外市场的认可度和知名度较低，中国新能源汽车在海外市场的销售网络、配件库、汽车金融的建设和市场推广等都相对困难；且有些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相对较为落后，难以进行全面覆盖，造成新能源汽车产业服务网络（充电桩的适配和布网等）构建不足。

我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快速崛起，遭遇海外技术壁垒

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崛起在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传统汽车强国的敏感神经，为了维护自身地位，部分国家以国家安全、碳足迹、分类审查等名义设置壁垒。

欧盟

2023年，欧洲议会高票通过了关于欧盟电池法的临时协议《欧洲电池法规》。该法规自2023年6月起逐渐替代了原2006/66/EC指令，并在所有欧盟成员国内强制执行。其执行过程分为多个阶段，比如从2024年7月1日起，电池（电动汽车电池、轻型交通工具电池，以及容量超过2kWh的工业电池）制造商需要提供包括电池厂商信息、电池型号、原料（包括可再生部分）、电池生命周期内的碳足迹总量、电池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碳足迹、第三方认证报告，以及可显示碳足迹的链接等详细信息。再如，从2026年1月1日起，数字电池护照也将正式开始被强制执行。这个“数字电池护照”，就像电池的“电子身份证”一样，是一个详细记录电池信息、原材料信息、ESG评价、供应链数据等内容的数据管理系统。

2023年4月，欧盟理事会投票通过了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该机制法案最终于2023年5月17日正式生效。

以碳为核心的《电池与废电池法规》和碳边境调节机制（CBAM）等一揽子“绿色准入”机制推动了钢材、铝材原料及电、氢等清洁能源生产成本上升，在无形中构建了对海外新能源电池及汽车进入欧盟市场的新型国际绿色贸易壁垒，中国新能源汽车、动力电池出口及海外投资建厂面临更大挑战。

美国、日本

2022年8月，美国《通胀削减法案》获批，该法案是促进北美地区新能源车产业链本土化的实际举措，其中包括消费者购买符合一定要求的新能源车可获得税收抵免补贴的规定，而获得税收抵免补贴的新能源车辆须在北美地区最终组装，同时满足车辆所配动力电池的关键矿物质原材料在一定比例上来自美国本土或美国可信赖的贸易伙伴，且车辆所配动力电池在北美地区生产或组装的关键部件价值满足一定比例。2023年，美国对该法案关于新能源车税收抵免补贴的规定进行了更细化修改，进一步收紧新能源车企本土化时间窗口。这将使中国车企未来在北美市场失去价格优势，进而影响我国新能源车在北美的市场占有率，车企对成本和价格的控制将更加困难。

此外，2023年3月28日，日美签订《关键矿产协议》，就清洁能源技术有关的矿物材料达成贸易协议，形成“关键矿产联盟”，该协议规定两国不对双方在电动汽车电池最关键的矿物（锂、镍、钴、石墨和锰）贸易征收出口关税，且使用在日本采购或加工的关键矿产的电动汽车将符合美国《通胀削减法案》的税收抵免政策。这项协议的真正意图是针对中国的新能源产业，尤其是电动汽车产业。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电动汽车市场和生产国，也是这些矿物材料的主要消费者和供应商。美日两国想通过控制这些矿物资源，来削弱中国在电动汽车领域的竞争力。

土耳其

2023年11月29日，土耳其工业和技术部发布一项关于新能源汽车进口新政：除符合赦免条件外，无法从工业和技术部或土耳其标准学会获得许可文件的新能源汽车从2023年12月29日起将无法进口到土耳其。其中符合赦免条件指包括自欧盟进口并获得欧盟和土耳其之间货物流动的海关证明或自土耳其签订有自贸协定国家进口并获得原产地证明的新能源汽车无须再申请许可文件。对于不符合赦免条件的新能源汽车，要获得许可文件，须满足多项用于衡量新能源汽车品牌在土耳其具有完善售后体系的要求，如在土耳其必须拥有至少140家授权服务站，均匀分布在土耳其全国，且须开设一个电话服务中心等。

不同于美国《通胀削减法案》针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及税收优惠形式和欧盟双反调查的贸易壁垒形式，土耳其采用了更利于国内配套售后体系发展的形式，设定条件允许部分新能源汽车进入市场。此番土耳其提出的准入门槛则可视为国际贸易领域中又一代表性贸易壁垒。虽然土耳其并未明确将相关政策专门针对中国提出，但在排除符合豁免的相关国家后，不难发现，中国是剩余的国家中新能源车出口的主要力量。这对当下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出海”战略提出了新的挑战。企业需要重新审视当前的供应链是否满足市场准入要求，具体而言，就是评估在土耳其当地的售后维保配套网络是否完善，以保证相关产品能够符合要求。

巴西

2023年11月10日，巴西经济部外贸委员会决定从2024年1月开始重新征收针对新能源汽车的进口关税，并逐步提高新能源汽车进口关税税率，到2026年7月，相关税率将提升至35%。这些新能源汽车包括纯电动车、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和油电混合动力车等。自此，巴西结束了2015年以来对新能源汽车进口的税收减免政策。中国是巴西头号新能源汽车来源国，该政策将迫使中国新能源车企在巴西进行本地化投资生产。

中国新能源汽车如何走好国际化道路

新能源汽车行业在国民经济当中的地位和作用空前提升，如何走好国际化道路，是一个重要课题。中国新能源车企以及包括海关在内的相关政府部门在我国新能源汽车走好国际化道路过程中要扮演好各自角色。

如何应对我国新能源汽车在海外产业链、销售渠道以及相应体系能力还没有跟上等问题

我国新能源车企需要：1. 加强国际化战略研究。充分了解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市场需求，掌握出口流程和相关法规政策，并充分利用各地政策优势，制定差异化的市场策略，拓展多样化出口业务方式，减少单一出海模式的局限性。2. 加强出口市场本土化的全产业链布局。创新升级与当地消费群体需求（驾驶习惯、特点等）和国家基础设施建设现状相适配的产业技术，并积极与当地汽车制造商、经销商合作，建立当地配套设施、销售及售后服务网络，完善在海外生产制造、销售及售后等的全产业链布局。3. 突破产业瓶颈，提高产业链完整性和稳定性。我国新能源车企在已掌握新能源汽车领域核心技术的基础上，还需解决高尖端技术和电子软件等方面的堵点和痛点，提高产业链的完整性和稳定性。在全球化的背景下，为保持对整个产业链的可控性，我国新能源车企不应闭门自守，而应在强大的基础上更加开放，积极寻求国家间的合作，追求全球供应链的共同发展。

政府应指导、支持政策的出台和规划落地。其中，海关可在优化口岸营商环境，积极落实国产新能源汽车通关便利化举措等方面发力，如设定新能源汽车专属停放区、开辟新能源汽车出口“绿色通道”等，切实为相关企业出口减负增效。

针对海外频繁的贸易壁垒和贸易摩擦

我国新能源车企需要：1. 充分利用国际贸易规则、世贸组织协议等，积极参与国际贸易不平等诉讼，确保企业的利益得到最大限度的保障；2. 向国家有关部门或地方的咨询服务中心、行业协会寻求支持与帮助；3. 充分利用技术和知识产权优势，不断开发高质量的产品，提高产品的综合竞争力，以降低遭受反倾销的风险；4. 建立完善的绿色供应链管理体系，实现供应链端碳排放管控及优化等。

海关应在技贸措施服务供给、新能源汽车风险信息和预警共享、口岸属地协同监管等方面进一步提供对企帮扶，多环节全链条支持我国新能源车企出口：1. 实时跟踪国外市场政策法规变化、技术性贸易措施通报等，第一时间向重点企业进行通报，提示企业做好分析研究合规应对；2. 紧盯新能源领域各类安全事故、通报召回等情况，向企业做好风险预警；3. 派员精准辅导相关企业新能源汽车及核心配件出口，创新高效查验监管模式，提高通关时效。

此外，相关政府部门应以“双碳”目标为导向，发挥中国产业链完善、应用数据丰富的优势，针对碳足迹、回收溯源、梯次利用等实际管理需求，不断完善相关行业碳合规的配套政策，助力中国新能源汽车在国际市场上争得与其实力相当的话语权，破解中国新能源车企在出海过程中遇到的碳合规经营问题，推动中国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如加快电池护照及配套政策研究，以及尽快出台在新能源汽车生产环节的碳足迹核算标准等。